晚自习在沉默里结束。
夜色并不很好，月光很黯淡。西方吹来的风顽皮挑拨不经逗弄的迷你裙边，被谢唯及时按住。
“会冷？”
“倒还好。”
“吃点什么？”
“可以。”她说，在掌心哈了口气。“想吃松软的那种面包。”
于是一如往常踏入名为尤多拉的面点店。
晚自习刚放课，收银台前排了不少学生，惹人心烦。林忱站在架子前，等候不远处仔细挑选的少女。
最后她空手回来，顺手拿了俩他边上架子的糕点。
“请客？”
“可以。下次你来。”
两人走近小区门口，不约而同借路灯光打开包装。林忱神情微妙地盯了糕点一会，说：
“为什么又有奶油？”
“不喜欢？”
“我想我说过，‘讨厌透顶‘。”
谢唯吃得满嘴面包屑，边咀嚼边看他。“那么，要我帮你？”
“请务必。”
她接过递来的奶油糕，一口咬去上边薄薄那层奶油。然后还回林忱手里：
“结束。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林忱盯了手里的糕一眼，自然地咬了一口。
还挺甜。
不知缘故地，接下来的路上再无言语。
林忱“哐”地转动钥匙，打开客厅的灯。享受黑暗与安宁的居所陷入光明的折磨，老旧灯泡吱呀抗议。
“真是累死了。”
女孩轻车熟路跟进来，褪下鞋袜。
“谁让你找人吵架去。”林忱放下书包，在回头时顺口问。“为什么脱袜子？”
“有点热。”
谢唯坐进令人颓废的沙发里，一双折叠起来的腿展现在眼前。
能看到一点内裤，是米色的。
林忱没说。
“不喜欢？”她问。
“指什么？”
“没穿袜子。”
在某些不怎么重要的地方，倒是挺警觉。
“还好。”林忱说。
“不穿丝袜的女仆，能接受？”
“也许能。”
他回答。
少女探身从沙发这端爬到那一端，懒洋洋抱起昨天洗好的女仆服，然后朝卫生间的方向挪去。
“对了。”
走入后，她又从玻璃后探出头，对尚在解外套的林忱问：
“今晚也工作？”
“昨天写得多了，其实可以休息。”
林忱把脱下的外套连同昨天换的衬衫排在一起，走进厨房烧了一壶水。“所以你今天不用穿也可以。”
“哎呀，要失业了啊。”
“说什么？顶多算放你假。”他撇嘴。“回你房间玩去吧。”
“你呢？”
“补作业。”
“公式，会背了？”卫生间门关上了，玻璃后谢唯的调侃和窸窸窣窣的衣服与肌肤摩擦声一起传出来。
林忱觉得有点心痒痒。毋论为何。
“大概。我觉得可以一试。”
他端着泡好的茶和两个小杯走入客厅。“茶我放桌上。”他说。
“不用，端进屋去吧。”
“什么？”
作为回应，毛玻璃装饰的门“啪”地打开。
不同往日，制服裙比之从前短了几公分。没有发带，没有手套，裸足。这样打扮的女孩光着脚走到面前。
林忱打量了一下她的新装扮。
“你拿去改了？”
“几条街外有家裁缝店，我常去。”她转了一圈，裙摆微微飘起。
“不怕？”
“怕什么。”
“一个人，在我家。”语气出奇地正经。
她愣了片刻，扑哧笑出声来，接过林忱手里的茶盘。
进屋吧——她这样边招呼边率先往林忱卧室走去。直到背后传来关上房门的声音。
“事到如今，还说什么呢？”
在书桌上放下茶盘，她不无捉弄地说。
连脸都懒得红一下。
“有理。”
林忱信服地坐下，书包里翻找一阵后，把那张快被揉烂的抄写题目的作业纸放在桌子上。
这时谢唯费力地从床头把充当床头柜的椅子扛来。
“要教我？”
“挑战不可能。”
“……过分的说法。”
“实话实说而已。”她神气地从笔筒里抽出笔，想了想，又递给林忱一只。
“要从哪里开始？”
她问。
“第三题。”
“那你先改一下前两题。”
房间里安静下来。不知是心理作用，还是窗户紧闭的缘故，两人都有些出汗。
笔沙沙地写。
谢唯两腿在椅下扭住，右脚趾轻轻摩挲左边。
“有点热啊。”
她看向墙壁这样说。
“要开窗？”
“……不必。”
“也许不是因为热。”林忱把改好的放在她面前。“现在如何？”
“我看看。”
谢唯伸手去接，碰到他有点冷的手指背，动作不大自然。
纸上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“对了？”
“对了。”
“太好了！”
林忱松了口气瘫软下去。脚往前伸展开，忽然撞见女孩几乎同时舒展开的双腿。两人触电般正襟危坐。
“喝茶！”
“……嗯。喝茶！”
咕噜咕噜。微烫的茶水被一点不剩地灌入胃袋，把两张强作镇定的脸一并染成淡淡红色。
好，这下脸红了。虽然是物理层面。
林忱认为这样下去不妙。
“时候不早了。”
“可是后面的题目还没？”
和自习室里一样，谢唯又一次在正式授课前被打断，不满地皱眉。“明天不交作业了？”
“顾梓叶该回去了。”
林忱用墙上勤勉工作的时钟掩护：
“换衣服去吧。”
在谢唯准备继续说点什么之前，手机铃响了。那头顾某聒噪地喊着：
“喂，小唯你上哪去了？”
“……老师找我。现在刚出校门。”
挂断电话沉默一会，她用不明其意的眼神扫了林忱一眼。后者在看天花板。她有些迷茫地叹口气。
“那我今天先回去了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
林忱说。
下了一层楼，在用钥匙开门时，楼上的关门声传来。女孩怅然若失地抬头，望了一阵因楼道灯损坏而沉寂的黑暗。
顾梓叶从里头打开门。
“回来啦？咦，你在看什么？”
“没有。”
谢唯进屋，边往她们租的房间走边盯着闺蜜被汗打湿的后背。“还没洗澡？”
“也是刚到。你先洗吗？”
“你流汗多，你先。”
见顾梓叶无所谓答应一声后满屋翻找衣服的身影，谢唯挨着床坐下，怔怔低头看着左手。
仿佛还残留着之前的触感。
“对了对了，回来路上我遇见学委了。”
“……是吗。”
少女突然紧张起来：
“她说什么了？”
“咦？”
就像听见什么稀罕事情，蹲在衣柜前手拿短袖的顾梓叶回过头。她歪头想了一会：
“那位好学生从不和我说话来着。”
“嗯。”
“今天看上去尤其沉闷。当然，也没什么话可说了。”这里才是谢唯想听的。
看来没有被私下嚼舌根呢。
不过，那个严于律己的家伙应该不会做这种事。少女总算松了口气。
“那你为什么突然提她？”
“呃，为什么呢？”
顾梓叶抱着衣物走到浴室前。
“我忘了，嘻嘻。”门就这样关上了。
“是吗？”
听着浴室里脱衣服的声音，谢唯踢掉拖鞋躺在床上。先前相碰的手放在脸上，却嗅不出什么味道。
“噗。”
她突然轻轻笑出声来。感觉自己像个傻瓜。
总之，还算是个愉快的晚上。
“明天还是早点去教教他后面几题吧。”数学课好像是第四节来着？在那之前，多少来得及。
大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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